XIAOZHONGMING

新浪科技 张俊

“如果安卓一直不能使用，华为手机可以随时启用鸿蒙OS。”华为消费者业务CEO余承东在全球开发者大会上如此向媒体说道。

鸿蒙OS此时发布，让这个华为2012实验室于2012年就在规划的操作系统充满了悲情味道，也一直被外界视为华为手机应对美国禁用安卓的备胎。不过鸿蒙OS却又不仅仅是华为手机的备胎，曾负责华为2012实验室中央软件部、现任华为消费者业务软件总裁的王成录一度有些不悦：“谁说我做备胎去了，我是去做超过这个东西去了。鸿蒙不是替代现有操作系统，而是面向未来趋势的。”

在华为的规划里，鸿蒙OS是要打通PC、电视、车机、手表、智能音箱，甚至VR眼镜等多终端的。而如果华为手机和平板不能使用安卓系统，那手机和平板自然也会在打通的名单之列。华为要通过鸿蒙OS打造的，是一个5G时代软硬件闭环的超级生态。

不过这个生态的建立绝不会是一朝一夕的，这也是华为在自家史上规模最大的开发者大会上发布鸿蒙OS的意图所在。

手机备胎？

今年5月16日，美国商务部将华为及其子公司列入“实体清单”，这意味着华为将不能从美国供应商处获得芯片等关键零部件。

而对华为消费者业务来说，最坏的消息是，随后外媒报道称谷歌已暂停与华为部分业务往来，停止对华为在安卓系统和谷歌服务上技术支持。甚至有传闻称微软也将停止Windows对华为PC的支持。

一时人心惶惶，华为作为全球第二大智能手机厂商，有一半左右的销量来自海外市场，如果华为手机不能搭载安卓系统和服务，海外近亿台的手机销量将被腰斩。华为创始人任正非就在6月的采访中坦承，“实体清单”事件让华为手机在海外市场的下滑最严重时达到40%。

余承东也在开发者大会上的采访中表示，按照预计今年华为手机的销量会到3亿台，但受到美国制裁的影响，今年只能为2.4亿台左右。“如果没有美国的制裁，今年大概率我们可以做到市场份额全球第一。”他说，而制裁之后，只能做到全球第二的份额。

不过对于安卓的断供，华为早有应对。

今年3月，美国因让加拿大扣押华为副董事长、首席财务官孟晚舟而与华为关系紧张之时，余承东就向外媒放出消息，华为已经为智能手机和电脑开发了自己的操作系统，以防美国科技巨头不再向其授权现有系统。“我们准备好了自己的操作系统。如果无法继续使用这些系统，我们就准备开始B计划。”余承东说。

在近日鸿蒙OS发布之前，华为就在中国和海外注册了鸿蒙的商标；而5月16日的断供之后，美国又临时颁发了90天的许可，这对海外用户也有一定的安抚。余承东透露，华为手机目前在海外市场基本恢复到80%多的销量，有的区域已经恢复到制裁前的水平。

不过此次华为手机并未宣布放弃安卓而搭载鸿蒙OS。余承东的解释是，华为考虑支持谷歌的生态，开放的安卓系统和生态是华为的首选。

实际上，这也与鸿蒙OS的早熟有关。据悉，华为本计划在明年春天发布该系统，但在安卓不能使用的危机下，华为近期大规模调集了近5000人的团队，短期内将鸿蒙OS进行完善。

一位华为内部人士就称，鸿蒙OS的发布实际上很仓促，应用在荣耀智慧屏产品上也是临时的决定。“发布会的PPT和材料都是连夜准备的。”

荣耀总裁赵明也坦承，荣耀智慧屏首先搭载鸿蒙OS，是因为产品规划正好赶上了这个时间点，“多方面的因素，正好也是交汇在一起，机遇是必然，但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也不一定了。”在赵明看来，用户对智慧屏上的应用丰富度要求没有手机那么高，这也为鸿蒙OS生态的逐渐成熟预留了时间。

背后的IoT野心

实际上，除了备胎的角色之外，鸿蒙OS背后是华为试图在5G时代实现软硬件生态闭环的野心。

华为消费者业务软件部总裁王成录此前曾负责华为2012实验室中央软件部，在“实体清单”事件之后，曾有人对他说：“你太棒了，你做了一个安卓的备胎。”这让王成录很不悦，“谁说我做备胎去了，我是去做超过这个东西去了，哪是为了做备胎而做这个事情，这就是鸿蒙。鸿蒙不是替代现有操作系统的东西，是面向未来趋势的东西。”

余承东就在开发者大会上直指谷歌和苹果在操作系统上存在的问题。他指出，安卓代码超过1亿行，2000万行的Linux内核代码仅8%核心代码被频繁调用。在他看来，现有的安卓/Linux代码庞大冗余，难以保证不同终端体验流畅。

同时，在手机、平板、手表、PC、电视等多终端之下，谷歌和苹果都在致力于发展新OS，比如谷歌针对PC的Chrome OS、手表的Wear OS，苹果针对电视的tvOS、平板的iPadOS。但余承东认为，谷歌生态存在的问题是架构冗余，OS及生态分裂；苹果生态封闭，协同体验仅限自有产品。虽然谷歌已经被曝光正在开发微内核设计的多设备操作系统Fuchsia，但由于是非分布式设计，性能较差。

除了手机系统备胎的角色之外，余承东实际上更愿意将鸿蒙OS与谷歌的Fuchsia对标，而不是安卓系统。

在采用微内核的分布式鸿蒙OS中，将所有的单体硬件模块全部解耦开，用驱动的形式去描述每一个单体硬件。同时将这些单体硬件用软总线连起来，可实现弹性部署，应用也可以实现一次开发，多端部署。

“这是鸿蒙的特征，我相信也是未来IoT发展的方向，在这个方向上会远远超于今天单个物理硬件简单连接所带来的巨大可能性。”王成录说。

根据华为公布的鸿蒙OS的演进路径，华为将在2020年推出鸿蒙OS 2.0，应用于创新国产PC、手表/手环、车机上；2021年推出鸿蒙OS 3.0，应用于音箱、耳环上；2022年将应用在VR眼镜等更多终端设备。

这也意味着华为届时将覆盖1+8+N全场景智慧生态中的8个品类，除了手机是否搭载还不确定之外，华为毫无疑问也将推进鸿蒙OS在与合作伙伴合作的N个品类的IoT产品中的使用。

目前，消费者业务已经成为在华为总营收中占比超50%的第一大收入来源，而全球份额第二的手机也是消费者业务的主要支撑。华为消费者业务一方面需要找到手机之外的收入支撑点，同时在5G时代到来、众多IoT终端即将迎来爆发的背景下，华为也必须抓住这个其它对手都在瞄准的机会。

鸿蒙OS+海思芯片，华为已经为IoT时代布下了软硬件协同的生态圈。而余承东的未来目标则是让非手机收入达到消费者业务的三分之一，甚至是40%。

待解的生态难题

对于华为推出鸿蒙OS，曾任微软（亚洲）互联网工程院副院长的竹间智能创始人兼CEO简仁贤评价称，“微软做不到的一件事情华为在做了，谷歌做错的事情华为在做了，苹果做错的事情华为在做了。华为不是‘弯道超车’，而是集过去所有的mistake在correct。”

这个评价不可谓不高。在他看来，全世界前五大市值的公司有微软、谷歌和苹果三家是做操作系统，这意味着没有操作系统，根本不具备创新的门票和机会。

不过做操作系统显然不是一件易事。“做OS生态是攀登珠穆朗玛峰，但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华为就不得不走下去。”华为一位内部人士称。

要知道，微软、谷歌和苹果都是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培育出繁荣的应用服务和生态。称霸PC操作系统的微软推出Windows Phone手机系统遭遇惨败，谷歌和苹果这两大手机操作系统巨头也未能实现多终端的无缝协同，更何况是初步涉足操作系统的华为；就国内而言，互联网巨头阿里也曾推出了针对手机的YunOS，在生态不足和谷歌的打压之下，在2017年更名为AliOS，重点也转向了IoT。

以此次搭载鸿蒙OS的首个终端荣耀智慧屏为例，该产品目前的应用主要包括视频平台、音乐平台，还是以嵌入式的方式，总体应用数量仍处于起步阶段。虽然余承东在会上宣布鸿蒙OS兼容安卓，但实际上现有的安卓应用并不能直接安装到荣耀智慧屏上，还需要荣耀团队与应用开发者对应用进行调试，以适配鸿蒙OS和大屏。

这从开发者的数量中也可以看出，苹果的开发者数量已超2000万，在中国也超过180万。而华为在开发者大会上公布的全球注册开发者数量为91万。对于一个操作系统而言，只有拥有足够多的开发者，才会有足够丰富的应用和生态。

与余承东“可让华为手机一夜之间升级到鸿蒙”的乐观表态不同，华为消费者业务云服务总裁张平安则相对谨慎，他坦言鸿蒙OS生态建设不会是一蹴而就的。他举例称，方舟编译器目前适配了TOP40的应用，而下一步是希望把TOP2000的应用适配，这会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

吸引更多开发者，尤其是海外开发者，无疑是鸿蒙OS接下来的重点。

华为一方面加大了对开发者的扶持力度。华为曾于2017年11月推出了耀星计划，宣布投入10亿元支持华为终端的开发者，不过当时主要针对国内市场。张平安透露，耀星计划去年已有2亿元补贴给了国内开发者。在他看来，目前华为在国内的生态已经相对完善，未来的重点是构建海外生态。

在开发者大会现场，就有海外开发者表示，对鸿蒙OS仍然持观望态度。

张平安在接受采访时透露，未来耀星计划将升级到10亿美元，支持的开发者范围也扩展到全球的开发者，其中80%也即是8亿美元会用于海外市场。一部分以开发经费的形式，另一部分则是推广金。此外，华为还会在海外设立创新中心，开发者可以在创新中心进行应用的调试。

为了激励开发者，张平安称，华为可以把应用上的收入的50%、70%甚至100%的比例返还给开发者，华为目前已经在教育领域尝试这样做。

华为的另一个杀手锏则是开源。据悉，华为将为鸿蒙OS建立开源基金会，并成立开源社区，以吸引更多合作伙伴和开发者参与。王成录透露，这个开源基金会是完全公益化、非盈利和开放的，将在最近一两个月正式运营起来。而华为消费者业务首席战略官邵洋表示，鸿蒙OS也不只支持麒麟或者海思自己的芯片，还会在开源社区汇聚众多芯片商来适配鸿蒙OS，“在OS这件事情上，华为是一个坚定的投入者，但不是唯一的拥有者，拥有者是作为这个开源组织的所有人。”他说。

有意思的是，在鸿蒙OS发布当天，也是余承东的50岁生日。华为员工在为他准备的生日蛋糕上写道：鸿源初辟，蒙地始开。承星履草，东方既白。

“年过半百，我有时会思考什么时候退休，现在鸿蒙OS发布，我们还有的干。”余承东说，虽然“各种挑战总是一个接一个”，但鸿蒙OS“在未来10年、20年，都是对华为里程碑意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