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AOZHONGMING

文章来自公众号：中国新闻周刊（ID：chinanewsweekly），作者：曹然，题图来自：图虫。

北京时间1月10日凌晨，加拿大总理特鲁多表示，他已从多个来源获得情报，表明乌克兰国际航空PS752航班失事客机被伊朗的地对空导弹击落，并补充说这可能是无意的。

飞机坠毁现场。（视频截图）

此前的信息显示，这架客机于当地时间1月8日上午6时12分左右从伊朗德黑兰伊玛目·霍梅尼国际机场起飞，离地不到三分钟后，在飞行数据一切正常的情况下燃烧、解体、爆炸、坠毁。机载乘客和机组人员共176人全部遇难，其中至少63人是加拿大籍公民。

空难发生后，伊朗政府和乌克兰政府驻伊朗使馆曾在第一时间声明事故原因是“机械故障”，但很快又撤回表态。1月8日晚，伊朗坠机事故调查组公布初步调查报告，确认飞行员未收到有关异常情况的无线电消息，但飞行路径表明机组曾尝试返航。

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和美国《新闻周刊》在北京时间1月10日凌晨最早发布消息称，美国情报部门信息显示，伊朗军方可能发射了两枚地对空导弹击落了PS752航班客机。与此同时，一组宣称是击落PS752航班的导弹残片的照片在社交网络上流传。

美国总统特朗普随后表示，他对本次空难“有所怀疑”，“可能有人犯了个错误”。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也表示，有信息显示客机是被击落但“可能是非故意的”。

对西方领导人的上述表态，伊朗民航组织（CAOI）负责人阿里·阿贝扎德予以否认：“从科学上讲，导弹不可能击中乌克兰飞机，这种谣言是不合逻辑的。”

但多次参加重大空难调查的著名航空安全专家、航空飞行员协会（ALPA）安全委员会前主席约翰·考克斯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指出，网传导弹残骸的照片不合逻辑。他同时表示，只是单纯的发动机机械故障，也不可能造成本次空难。

“不只是发动机出了问题”

客机在空中燃烧坠落，在低空出现解体和爆炸的迹象，最终坠落地面、爆炸、起火。这段由BBC伊朗联络员Ali Hashem最先发布的视频，目前已被多家国外主流媒体证实为PS752航班的生前影像。

正是基于对PS752航班最后状况的分析，曾六次参加美国国家交通运输安全委员会（NTSB）重大空难调查的考克斯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发动机非包容性损坏故障，不大可能是本次空难的原因，至少不是唯一原因。

此前，航空界普遍认为，如果本次空难真的是“机械故障”，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发动机非包容性损坏——碎片击穿发动机机匣飞出，随后击穿机身甚至油箱，可能导致飞机起火。伊朗道路与城市建设部通信与信息中心负责人也曾在8日表示，客机坠落的原因为发动机故障导致的机体起火。

但考克斯指出，发动机非包容性损坏“不会引发我们目前看到的这种飞机燃烧情况”。专业航空媒体Flight Global也指出，“发动机非包容性失效可不会让飞机在空中（这样）爆炸。”

受访专家约翰·考克斯

此外，民航界有丰富的应对类似事故的能力。近年发生的绝大多数发动机非包容性损坏事故中，很少有人员伤亡的情况。“不管是不是非包容性损坏，这次空难都不会只是发动机出现了故障。”考克斯对《中国新闻周刊》分析称。

乌克兰国际航空在北京时间1月9日发布声明指出，PS752航班配备了三名飞行员（波音737客机执飞航班一般配备两人制机组），分别是拥有11600小时波音737飞行经验的机长Volodymyr Gaponenko，拥有12000小时737飞行经验的教员Oleksiy Naumkin，和拥有7600小时737飞行经验的副驾驶Serhii Khomenko。

声明指出：“考虑到机组的经验能力，机组失误的可能性极低，我们不认为有（机组失误）这种可能性。”

被导弹击中后，客机未必会当即爆炸

一截较完整的绿色弹头横在地上，导弹的型号清晰可辨……过去24小时中，这张照片在伊朗社交网络上广为流传，画面中的导弹是俄制SA-15对空短程导弹。为英国广播公司（BBC）等国际媒体撰稿的伊朗记者Babak Taghvaee也透露，有当地人向他描述称，在航班坠落前曾听到类似导弹发射的声音。他据此推断，SA-15导弹就是“罪魁祸首”。

但是，考克斯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网传导弹照片存在很多疑点。

“如果导弹爆炸了，碎片区还会有这么大的导弹碎片吗？”考克斯指出，“另外，如果导弹在8000英尺（按：PS752航班的最后高度为7925英尺，即2145米）的高度击中飞机，飞机又飞行了一段时间、数公里，为什么导弹部件会在撞击点被发现？我很怀疑这些照片的真实性。”

但是，彻底否定导弹袭击的说法同样缺乏依据。伊朗道路与城市建设部通信与信息中心负责人曾在8日解释称，如果飞机坠落是因为被导弹击中，机体应该在空中就爆炸了。

事实上，被导弹或其他武器击中后，民航飞机并不一定会当即爆炸。2003年11月22日，一架空客A300货机在巴格达国际机场起飞后被SA-14地对空导弹击中左翼，引发油箱着火并失去液压，但最终成功迫降。2014年7月17日发生的马航MH17航班空难中，失事的波音777客机也并非在遇袭后随即爆炸，而是被山毛榉导弹击中机头而解体、坠毁。

考克斯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在导弹击中客机的情况下，具体击中部位要取决于导弹的类型。“如果是热源跟踪导弹（heat seeking missile），它会飞向引擎。”“如果是雷达制导武器（radar guided），它会在接近目标后爆炸，这种撞击点是随机和不可测的。”

此外，一些坠机现场照片显示失事客机的机身、尾翼等残片上疑似有撕裂开的小洞。考克斯指出，其中一些照片中的“洞”，其实是因摄影角度原因而被误认的石块和阴影。但在另一些照片中，小洞真实存在。

关于小洞的成因，空难调查界已提出至少三种可能性：发动机非包容性损坏故障发生后，碎片击中机身形成痕迹；精确制导武器或其他武器击中飞机后的痕迹；飞机因其他原因失事，爆炸中留下了这些痕迹。

“这些洞很有趣，但可能来自多种来源。”考克斯对《中国新闻周刊》指出，如果小洞来自导弹，调查人员应该能发现爆炸物质痕迹。此外，现场分析这些小洞的入射角度，将能判断它们是否来自同一处原点，从而判断小洞的成因。

周四早些时候，乌克兰安全与国防委员会秘书奥利克西·丹尼洛夫在社交媒体上透露，已经在伊朗的乌克兰调查人员正在坠机现场从寻找可能的导弹碎片。他还透露，调查将包括参加了2014年马航MH17航班空难调查的专家。

调查人员也在寻找其他可能的坠机原因线索，包括与无人机或其他飞行物体空中碰撞、技术原因导致的发动机损坏，以及飞机内部爆炸。

伊朗民航组织已明确表示“不会将黑匣子交给制造商和美国人”，但他们确认乌克兰将参加本次调查。加拿大、美国、瑞典的空难调查机构也都已收到了伊朗方面的初步调查报告。

加拿大总理特鲁多指出，加方将“确保这起坠机事件得到彻底调查”。他同时表示，现在得出结论还为时过早。

“我希望波音和NTSB能够参与调查，他们将增加调查团队的专业知识。”考克斯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但即使没有NTSB和波音的参与，如果伊朗方面遵循国际民航组织的规定，也会有一个高质量的调查。”           

文章来自公众号：中国新闻周刊（ID：chinanewsweekly），作者：曹然。